【富川之声】江堤上的笑声

  我是在党员微信群上看到防汛通知，才开车赶往家乡的。

   从居住地富池镇到家乡上巢村有十里的路程。一路上，我就被站在路边的乡亲们陆续给拦停了车，他们应该也是在群里看到了抢险通知赶往家乡的。还没走出镇区，车就挤上了八个人，最后挤上车的人说：“车若压坏了，那是你的车老了，跟我们没有关系。“逗得满车的人哈哈大笑。

   到了目的地，我们看到，堤坝上已搭好了两个帐篷，江水离堤面已不足两尺了，江水的涨势仍不见减缓，险情很明显了。堤坝上早已准备好了一堆堆装满石子和泥土的蛇皮袋，帐篷前停满了各式车辆，更多的是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笑脸。熟悉的是我们本村的乡亲，不熟悉的，是来自黄石阳新还有富池镇政府的领导干部们。看到我们的到来，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热情的笑容。

   江堤下的杂草早已被清除，坝脚下的鼠洞蚁窝随处可见，堤外的江水正在往堤坝内渗水。县水利局派来指导防汛的董科长告诉我们，如果渗水是清水，就没有问题。一旦发现有大量混浊的泥水流出，那就危险了，那就要围堰抢险了。

      当晚我们就发现了几处险情。听到报告的董科长打着手电筒踉踉跄跄地赶来了，他站在出水口的下方，脱下雨靴，赤脚下水，俯下身子用手去触摸流水，又扒开洞口察看，认真得就像是在给婴儿确诊病情的医生，让一旁的小青年不解地摇头直笑。当他断定说，这个出水口没有问题，但是要重点观察。立马就有人插上一杆红旗，做为标记；当他说这个出水口有问题，要立马围堰、排险时，大家就像战士发现了敌情似的兴奋了起来。

   指挥长一声令下，人马分成两队。一队从远处的料堆上，往出险处扛运蛇皮袋，另一队人则排成长队，从堤面一直排到坝下的出水口，人挨着人，足抵着足，一手接一手地转运着沉重的蛇皮袋，由有经验的人垒上堰塘。

   一个围堰垒下来，要一到两个小时，长时间地弯腰弓背，原本是一件很辛苦的事，但是大家像链条一样链结在一起了，每一个人都停不下来，累了也不敢言声，一来怕会影响传递速度，二来怕被人笑话。只有在歇息的时候，才偷偷地揉揉腰，捏捏酸痛的手腕。

     连续垒完了四个围堰，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。当懒洋洋的太阳从山顶探出半个脑袋出来的时候，大家已经洗净了身上尘泥，抖落了一身的疲乏，带着胜利后的愉悦，欣赏着眼前的山水风光，美丽的朝阳。辛苦了一夜的人们此刻竟然没有了睡意，一排人或站或坐在江堤上，在朝霞的映照下，身上似披着金色的战袍。心里还在回忆着紧张的抢险过程，细品着灵魂的芳香。

   一夜未归，虽说已告知了家人的去向，一会儿，一群女人就叽叽喳喳地赶来江堤上，在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的帐篷里，寻找自己的家人，抚摸他们疲惫的身体，看看他们发黑的眼眶，然后又把担忧化为叮嘱，轻声地告诫他们要防备溃坝，要知道躲避风险。

   倔强的男人偏不听这一套:“走开说，人家市里县里的人都不怕，未必你的命比人家的还要金贵？你回去，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！”

   女人也许是生气了，一扭身都走了，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。

   女人再回来的时候，却带来了更多的女人，还带来了很多的鱼肉青菜。原来，细心的女人看到堤上的人吃的是快餐和方便面，便在镇上约了一帮朋友，大家凑钱买菜来给堤上的人加餐了。

   在江堤边，她们挽起裤腿，拎起长裙，露出白白的长腿，在江水里洗菜；树荫下，她们架起铁灶，烧鱼肉的烧鱼肉，炒青菜的炒青菜，各自拿出自己最好的厨艺来。手艺差的可不敢出手，怕自家男人笑骂呢，就只能去打杂了。

   有女人的地方，就是最热闹的地方。一时间，江堤上裙裾纷飞，流莺婉转。有那闲不住的，竟在堤上跳起了新学的舞蹈，晃悠着双臂扭动起腰肢来。一时间欢笑声，叫好声，伴着柴灶的炊烟，在江堤上袅袅升起。笑声清凉了空气，笑声驱散了疲劳，笑声伴随着江风，在树梢翻滚，在江堤上飘扬……

   在防汛最紧张的日子里，这些女人们就天天这样，今天这一拨人，明天那一拨人，变换着面孔，变换着菜肴，让江堤不再寂寞，给男人增添了力量。

   城里来的年轾干部没做惯力气活，力气不大但嘴皮不软，明明被压得身体直晃，却偏说，没事没事，尽管上。让那个顽皮的兄弟故意挑大包往他们肩膀上放。身后却招来年长者的一顿骂，人家细皮嫩肉的没做惯呢，你当和你个糙货一样？引得大家一起轰笑。

   董科长在家里一定是个怕老婆的，烟也不敢抽。说话的时候，开口闭口总是“我老婆，我老婆”的，这样就招来好些人地挑逗打趣。

   “董科长，累不累呀？想老婆了吧？想老婆了就回去住一晚。”

   “不想，不想。这哪里走得开？还有这个心思？”

   “喝一口酒吧，水里凉，你老打个赤脚，怕是伤了身体回去不好办事哟。”

   “不喝，不喝了。只听说富池人豪爽，没想到你们上巢湖的人这么客气，这么好的！”

   “上巢湖的人好吗，要不留下来做女婿？好几个单身嫂子呢，包你满意。”女人的话语里，不知是想留下个女婿，还是想为防汛留下人才。

   “莫瞎说，莫瞎说。男女玩笑是开不得的。让老婆晓得了，不得了的。”

   “董科长，你这么怕老婆，怕是我们到阳新去了，想不到你一餐饭呢？”

   “想得到，想得到的。别人去了我不请，上巢湖的人去了，我是非请不可的。”

   “看来董科长背着老婆存了不少私房钱？”

   “莫乱说，莫乱说。老婆知道了不得了！”

   “董科长，你屋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呀？”带队的市文体局吴副局长也忍不住接话了。

   “一个儿子，今年高一。”

   “那就给你的儿子在这找一个媳妇吧，这样你就跟我们上巢湖人结亲家了。”堤上的人倒是想到一块了。

   “那要得的。嘿嘿，这个地方的人好。就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？我老婆同不同意？”

   “你同意就行啦，还要问你老婆做什么？你同意了，我们这一湾子的人，就全是你的亲家了。”

   “同意，同意！都是亲家了。哈哈！”文化人实在，知道好歹。

   吴局长带头鼓起了掌，随即堤上的人都一起拍起了巴掌。

   吴局长笑着对身旁的村干部说:“防汛结束后，你们立马写个报告来，我负责给你们村批一套健身器材，也作为这门亲事的贺礼，好不好？”

   “好！”

   又是一阵掌声，又是一片欢笑声，在这长长的江堤上，久久回响……